修安琪生于巴西,澳门大学语言学博士,多次为巴西总统,部长,州长及企业担任口译。两次获得中国政府奖学金。2005年执教于北京大学,为葡文讲师,曾在北语,北师大参加高级进修班。2008年至2015年执教于澳门大学人文学院葡文系葡中翻译硕士专业。中葡翻译的小说有《骆驼祥子》等,负责“巴西经典译丛”编辑:《会爪哇语的人》,《中国橙》,《马卡里奥》。获得2000年巴西Xerox/Livro Aberto最佳翻译文学奖,2001年阿雷格里港市“亚速尔人”翻译文学奖。如今,修安琪老师正着手于将中国电视剧《咱们结婚吧》译成葡萄牙语的工作。
2016年6月9日,我有幸单独面对面采访到了来北京参加2016中外影视译制研修班培训的修安琪老师,向她询问了巴西的影视译制发展情况,并探讨了翻译在影视剧海外传播中的重要性。现将录音材料整理如下,以飨读者。
张蕾(以下简称张):修老师,您好!非常感谢您能接受我的专访。我知道您来自巴西,我想向您了解一下中国电影在巴西的发行情况。在巴西引进的中国影片大多是什么类型的呢?
修安琪(以下简称修):总体可以分为两类吧。第一类可以分为功夫片,第二类呢是艺术片。我想主要就是这两大类,我所讲的艺术片就是张艺谋,贾樟柯和冯小刚等导演拍的故事片。
张:您刚才讲的这些艺术片,主要是在主流院线放映呢,还是以DVD的形式在市场上发行呢?
修:都会有。像张艺谋这样的大导演的作品肯定会在院线放映,一些功夫片如成龙的作品也会在影院放映。也有些影院专门放映一些小众的艺术片,供一些文化人士欣赏。
张:在巴西,影视剧的翻译工作是由哪些群体来完成的呢?
修:在巴西,影视剧翻译的工作非常商业化。在巴西本土有那么两三家专门的公司来做影视剧译制工作,而且这两三家公司逐渐垄断了这个行业。在巴西,引进的影片会先从别国语言转换成英文然后再转换成葡萄牙文。我曾经与这个行业的一些专业人士有所交流,我了解到他们的工作与一般翻译的工作有所不同。他们更了解观众的需求,而我们却不了解观众的口味。除此之外,影视剧译制还有一些特殊要求,如每一屏的字幕不能超过32个字,如果遇到配音片,翻译时还要考虑对口型的问题。巴西共有两亿人口,而专门从事这一行业的只是一个非常小的群体,而且由于垄断,要进入这一行有个门槛,跨过这个门槛是很困难的。想进入这一行需要培训。而我的情况比较特殊。在巴西会说中文的人很少,政府部门以及一些企业需要懂中文的人帮忙翻译一些宣传片。我就是从翻译宣传片开始接触译制的。在做的时候,我会跟技术人员,导演等专业人士交流,一边挨骂,一边学习。
张:您这算是在实践中积累经验了。那在巴西是配音片更多还是字幕片更多呢?
修:其实,现在是一半一半。有些人群喜欢看字幕片,有些人细化配音片。一些商业化的大片会有两种版本供大家选择,而一些艺术片只有字幕。
张:您自己在看中国电影时,会根据什么选择呢?会根据导演来选择吗?
修:会的。我会根据导演选择,比如我比较喜欢姜文的作品,张艺谋和冯小刚的作品我也会看。当然,我也会看演员。如果有孙红雷(出演的影片)我一定会看的,我是他的粉丝。我也很喜欢黄渤和周星驰。针对大陆的影片,我更喜欢一些历史片。而香港的电影,我比较喜欢一些讲述城市生活的电影。
张:很多人说一些以语言博彩的电影很难被外国观众理解与接受,针对这一情况您有什么看法?
修:是的,有些电影有很深的语言文化背景,会让外国人看不懂。像张艺谋导演的《三枪拍案惊奇》,就没有在巴西上映。我觉得这样的片子至少要看两遍才会懂。
张:在中国,在引进影片时会有一些规定与限制。对于这些规定与限制,您怎么看?
修:中国进口的艺术片就很少,我觉得非常遗憾。现在我们都处在一个世界村中,我们都有着一些共通的情感,我们都会爱,都会憎恨,都会感到恐惧。虽然我们会有文化与语言上的差别,但是因为这些共通的东西,我们会彼此有更多的理解,可以避免更多误会。
张:我也知道,您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翻译家。您能否跟我们分享一些您的翻译经验呢?
修:首先呢,我想提出我的一个异议。我觉得把葡萄牙语称为小语种是不合适的,世界上说葡萄牙语的人口很多,或许比讲法语的人都多,却被成为小语种,我感到非常不合适。作为翻译家,我发现很多时候翻译是无能为力的。其实,在翻译与读者之间还有一个编辑。编辑会根据自己的经验,要求翻译改成这个样子或是那个样子。但是读者往往会忽略掉这一点,然后把所有的罪过都算到翻译的头上。
张:按照您的经验,您是否觉得译者的地位有待提高呢?
修:我觉得译者的地位不高是因为我们的自尊心低。
张:您所谓的“自尊心低”是什么意思呢?
修:我教翻译已经有许多年了,我的第一届毕业生当中,还在做翻译的学生已寥寥无几了。很多学生认为做翻译只是一个过渡。他们更喜欢从事一些办公管理方面的工作,觉得翻译不是很理想的职业。这就是翻译自尊心低的问题。当然这要根据我们对自己的看法与社会对我们的看法。翻译得不到认可,有许多方面的原因。例如,很多人都觉得翻译只不过是一种机器,但其实翻译的过程是很复杂的。有时候有些人会让我“一五一十”地把所有东西的翻译出来,好像我之前都没有“一五一十”地翻译似的。所以说,人们对于翻译的一些误解是很可怕的。而我们翻译者可以保持自己的自尊心,明白自己所做的工作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,并对于自己所做的事业引以为荣。
张:您所说的这种现象是中国独有的呢?还是世界上普遍存在的问题?
修:是世界上的普遍现象。世界上普遍存在这样的误解,认为翻译仅仅是一种简单的重复,从一种语言转换成另一种语言。其实,通过我的研究与观察,我发现翻译就是一种很复杂的再创造的过程。这中间牵扯到译者自己的理解,与译者本身的认知有关。而译者认知的建立与译者成长的文化背景有关。
张:我想您说的这种误解正困扰着许多翻译工作者。我记得,您在之前的一次会议中提到了葡葡(葡萄牙国的葡萄牙语)与巴葡(巴西葡萄牙语)的问题,能详细说一下吗?
修:所谓的葡葡与巴葡的差异是针对观众的。两种葡萄牙语的区别主要在于发音方面,就像英音与美音的差别一样。巴葡中的元音比较多,而葡葡中的元音常常并不发出来。所以在影视剧的配音中,区别开巴葡与葡葡是很重要的,要将作品出口到巴西就要译配成巴葡,这样巴西观众才更容易接受嘛。要想受到目标国观众的青睐,就要考虑到他们的语音习惯,这也是市场的需求。
张:您的这一意见很有意义。谢谢您接收我的采访,也感谢您提出的宝贵建议!